在《西游记》中，有一个很容易被弄错的概念分类：妖。

妖固然是修行者，但是什么样的修行者算是妖，很多人心里都是一笔糊涂账。

一般都认为修炼的动物是妖，但西游路上也有几个是人 妖（字面意思），比如金角银角大王是老君的童子，小雷音寺的黄眉怪，牛魔王的老婆铁扇公主虽然是罗刹女，但也已经修成了人身。

有一小部分的观点是血统论，以《大话西游》为代表：“人是人他 妈生的，妖是妖他 妈生的”。《西游记》里中孙悟空的存在就是对血统论的驳斥，天生的妖不会永远是妖，也可以成仙，更可以成佛。

并且，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孩子红孩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他虽然是妖怪的孩子，但他的母亲铁扇公主修成了人，所以生出的孩子也是人。只不过红孩儿选择了当妖。

对于什么是妖，《西游记》在一开始给了一个观点：以受封与否为界定，受封的是仙，不受封的是妖。

孙悟空学会了长生术，回到花果山，拉起了猴子猴孙当队伍，这时候天庭对他的定义就是：妖。但等到孙悟空被天庭招安之后，他就不是妖了，虽然他还是猴子样，但大家见面都尊称一声大圣。

不过要注意的是，这个观点虽然在《西游记》最开始时出现，但不是正确的。

因为《西游记》自己都没有对这个说法进行官 方 认 证。

到底什么才算是妖呢？《西游记》对妖真正的定义是怎样的？我们还是从头开始说吧。

妖是修行门路的一种

虽然古人说人乃万物灵长，但是古人还说了，万物有灵。在修行这件事上，万物都可以参与，哪怕你是一块石头。

因此，古人比我们还要有环保意识，而且他们的环保意识还要超前。我们环保是为了自己的环境更好，古人环保是出于尊重。他们认为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人虽然灵性最足，但也不可以妄自尊大。人为了生存可以吃其他动物植物，但绝对不能为了其他目的而肆意破坏。

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滥杀。

除了人以外，其实世上万物都可以修仙。虽然其他生物，或者非生物，起点比人类低很多，资质也比人类差很多。但他们也有优势，有的寿命很长，比如龟等动物；有的天生就具备灵性，比如狐狸，或者鬼，罗刹女就是一种恶鬼，他们修仙比人类上手快。

还有一个人类无法比拟的优势在于，修仙讲究清净，可以更好地吸收天地灵气。这些生物非生物更贴近自然，周围的环境不像人类那么嘈杂，修仙更加有利。

虽然有优势，但是他们终究不是人，走不了修仙的正道。修仙路上最开始的一段只能靠吸收日精月华，慢慢冷启动。

最重要的，他们要先修成人身，然后再走修仙的路。

因为人有七窍，在修仙的路上天资非凡。其余万物想要快点修仙，先修人身是最便捷的方法。

比如铁扇公主，本来是罗刹女，但是一直修行，修成了人身。后来被孙悟空等人教训了，也没有杀她，从此以后她就隐居修佛，最终也德成正果。

再比如孙悟空，本来是一块石头，但是一直吸收日精月华，轰隆一声，出来一只猴……

在修成人身之前，这些修仙的生物们，统称为妖。

所以说，非人的生物修仙还是比较悲惨的，哪怕有优势，但是不多，还得绕个大圈，才能跟普通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还有一些动物更惨，它们一开始连人身都没法修，只能变成其他动物。比如说鱼，或者其他的虫子类，他们修仙的途径是先变成龙，然后再苦修。

但是，有一些动物得天独厚，不需要修人身，可以直接修仙。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东北五仙，以及西游记里的老虎、狐狸，以及孙悟空为代表的猴子类。

东北五仙里的柳仙最厉害。一般都把柳仙叫做小龙，其实是有点贬低了。之所以在十二生肖里蛇跟龙是并列的，是因为蛇不需要变龙就可以直接修仙。他跟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路径。

这些生物，有的得天独厚获得灵力，有的可以直接修正道。比如孙悟空凭借做石头时的积累，做了猴子，然后就可以拜师学道，而且学的是正儿八经的长生术，走的是修仙正路。再比如车迟国的三位国师，虽然不是人，但他们修得的是五雷正法，求雨的时候写的求雨文书天庭也认。

这些修行的生物，虽然是妖，但因为走的是正道，因此他们有统一的称呼：妖仙。

《西游记》女儿国一节，唐僧等喝了子母河的水，孙悟空去找落胎泉。守泉水的道士是牛魔王的兄弟，也是个妖，但他一登场就是做全真打扮，一身的道袍，学的也是正法，道号如意真仙。因此孙悟空虽然在打急眼的时候叫他业畜，但还是把他称做妖仙。

在此处，孙悟空也并没有杀他。因为他“没有犯法”。这个原因之后说。

综上，妖是非人生物们修行的必经的一个门路。

不过，这并不是妖唯一的定义，妖的含义还有其他。

妖是邪路的代名词

孙悟空在修道有成，回到花果山，拉起了自己的队伍之后，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所有跟他相同身份的修行者共同面对的。即，他们修行的虽然是正法，但是别人还是把他们称作妖。

比如，孙悟空去东海龙宫强行借了金箍棒和盔甲，龙王当时不敢说什么，但回头就去跟玉帝告状，说孙悟空是下界的一个妖仙，把我的宝贝强行借走了等等。

这样看来，好像是非人修仙都会有这种待遇，哪怕实力多强，都会被人称为妖。

其实不然。我们经常会听人骂一些修行者：妖道、妖人。哪怕是人，也是有可能被称作妖的。比如圣婴大王红孩儿。

那怎么区分谁是妖呢？

在东海龙王那个例子里，孙悟空的法力比龙王强大很多，二者也都不是由人修成的，但龙王却有资格称孙悟空为妖仙。

在这里，二者主要的区别是，孙悟空是没被天庭收编的，而龙王是在天庭管辖之下。

与孙悟空类似的，猪八戒曾经是天庭重要的将领，但被贬下天庭之后，投了猪胎，虽然还有修行，但也成了妖；沙僧被贬下凡间，褫夺了身份，也成了妖怪。

有没有天庭的编制，就是区分是否妖的标准。

但这只是表面，真正的标准不是靠这个区分的。

在《西游记》里，有一个情节重复出现，就是天上的神仙下界当了妖怪。比如奎木狼。奎木狼在下界当妖精的时候，天庭还不知道，他的神仙编制一直还在。

名义上这段时间他还是有编制的神仙。但他回到天庭之后，这段当妖精的经历却是抹不去的，只能乖乖受罚。

有编制，不代表你就不是妖了。孙悟空被封过两次，照样不影响他被天庭讨伐时被叫做妖猴。

因此，是否有编制，是否受封，并不能作为是否为妖的标准。

妖的界定，可以从妖这个字的本意来看。妖这个字，本身有“不正”的意思。现在的人形容花、女孩，喜欢用妖冶、妖艳等词，但这些词不是好词。之所以用妖艳，是因为被形容的事物或人，不是正艳，已经超越常人理解的范围了。

鲁迅先生评论《三国演义》“状诸葛之多智近乎妖”，意思就是《三国演义》把诸葛亮智慧描写得太过了，超出了正道，偏向于妖了。

因此，在修行上，被称为妖的，都是不行正道的。

在天庭看来，脱离他们的管制，不服调遣的那些修行者，一律可以称之为妖。因为天庭代表正道。

是不是妖，跟修行者本身是什么没有关系。哪怕修行者是人，只要脱离了正道，就是妖。

三、什么是正道？

在取经路上，除了那些有后台的妖怪，其余的妖怪孙悟空也并没有随意打杀。

《西游记》里说了，杀妖怪可以为孙悟空他们积累功德。但是他们也没有因此见一个杀一个。

比如打落胎泉的如意真仙时，孙悟空打败了他，就没有杀他。前面提到了，孙悟空说他“没有犯法”。

这个法，就是修行界所谓的正道。

我们可以分析一下这个如意真仙的行为。他修的是正经的全真法，做的是正经的道士。而且他跟其他地方的妖怪不同。其他妖怪都是吃人的，如意真仙却是做生意的。

他占了落胎泉，谁想用泉水打胎，就要用金银礼品来跟他走门路。可以说，他是一个售卖泉水的道人。本质上还是与人为善的，只不过跟孙悟空有仇而已。

还有重要的一点。孙悟空取水的时候，找了沙僧来帮忙。沙僧趁孙悟空与如意真仙打架，自己去打水。中间有道人阻拦，沙僧把他胳膊打折了。沙僧跟他说：本想杀你，奈何你是个人身。

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这个道人是人。如意真仙虽是妖仙，但他收的徒弟是人，开的是正经道观。无论从哪里看，他走的都是正道。

因此，孙悟空没有杀他的理由。

但是这里并不能看出他们所说的“法”是什么。我们可以从其他事上来印证。

借芭蕉扇时，孙悟空打败了牛魔王，扇灭了火焰山，铁扇公主来讨要扇子。孙悟空说：本欲杀你，奈何你已修成人身。

而《西游记》里体现孙悟空妖性未除的情节，一是刚刚跟随唐僧时，杀了几个盗贼，被戴上了紧箍咒；另外一个就是杀了六个盗贼又被唐僧骂，进而引出了真假美猴王。

可以看出，对于杀人这件事，取经团队以及天庭等仙人非常忌讳，甚至引以为铁律。

反观那些恶性累累的妖魔，无一不是吃人为乐。

吃人是区分妖怪与否的一个标准，但区分妖怪并不仅仅限于吃人。因为吃人并不是妖怪的目的，吃人只是妖怪的手段。

那些妖怪要吃唐僧，为的是长生不老。长生不老的目的，其实也是想要修仙。

修仙的正路只有一条，就是菩提祖师教孙悟空的长生术，吸收日月精华，然后不要漏。但是这条路很慢很难。所以那些想要速成的，就要走一条捷径。

吃人。

在比丘国一章中，就上演了这些妖怪吃人的动机。当妖怪的国师和贵妃就把全城的小孩搜集起来，要给国王炼丹。

道教认为人是天气元炁所生，初生的婴儿乃是一团元炁，在成长的过程中化出精气神，成长为体格健全的人。因此，道教修炼中，经常用婴儿来做比喻，比喻修炼过程中元炁凝结的状态。

注意，只是比喻。

但是，那些走邪道的人，就认为自己修元炁太累，不如直接补元炁。于是乎开始寻找补品。

越是想走捷径，越是会走歪路。

比丘国国师就是其中一个，他一拍脑门，觉得用婴儿来炼丹最好。

这是典型的拿着比喻当定义的人。

不过，比丘国国师行的虽然是邪道，但这个邪道还不算太离谱。因为他毕竟是养生大拿寿星的坐骑，能听到一些正法，只是自己理解得有问题。

那些直接吃人的妖怪，则是自己胡乱理解，走的是以形补形的路子。他们觉得人身难得，人本身带有灵性，就觉得直接吃人会增加修为。

电视剧《西游记》续集中，低级妖怪蟒蛇妖就抓了很多精壮男子，每天放血来喝，以此来修行。这段虽然是电视剧原创，但也符合妖怪作风。

至于蝎子精、白毛鼠精等妖怪，要取唐僧元阳，也是一样的思路。都是把道法的比喻当做正道，要搞采阴补阳的方法。从白毛鼠精跟孙悟空变化的小和尚的互动来看，他们的基本套路是，先勾引人采阴补阳，采完了再吃肉，一点都不肯浪费。

这些方法能不能增加修行尚未可知，但是在此过程中杀戮、夺取造就的罪业，却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因此只能算是旁门左道。

吃人乃至吸人精气是旁门左道，那么真正的正道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答案在一开始就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违背了这个，就是违背了正道。

救护苍生为正，妄行杀戮为妖。

因此，无论是吃人，还是吃其他动物，都是修行人坚决摒弃的。

修仙讲究啖松咬柏，餐风饮露，修佛更是严禁杀生。

综述

孙悟空看似嫉恶如仇，一路斩妖除魔，其实他对妖怪的认定还是很清晰的。

除了那些有后台的妖怪，被上头直接带走了，其他的妖怪，吃人的，迷惑人的，孙悟空都不手软。

但对于那些没有犯法的，孙悟空何止手软，简直就是心软。

毕竟，孙悟空行的也是正道，也要少杀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