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这样的天气无人告状,郭青螺正坐在公案上批阅各县上详的文书。
看了一会,郭青螺起身在公案前踱起步来。他刚看完建阳县彭公达呈报的三个月前发生的一起情节离奇的奸杀案。
被告是建阳县麻沙镇“永昌”酒馆跑堂潘元洪夫妻。被告是潘元洪的街邻高宝光,证人是其隔壁邻居陈孝仁。
高宝光告的是:胞弟高宝辉与潘元洪结仇多年,潘元洪为报复胞弟,让妻子王氏多次勾引胞弟。后胞弟中计,如约住潘家与王氏偷奸,被躲藏在家的潘元洪捉奸时按入水缸溺死。随后,潘元洪躲逃,王氏将胞弟尸体背着扔进门前溪中,制造胞弟落水溺死的假象。
潘元洪供称:他因觉察妻子王氏与高宝辉有奸情,一气之下,以店主差他上建阳买东西为由,离家而去,到建阳“兴安”酒馆做了跑堂,以后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后来听说奸夫高宝辉已落水而死,才回到麻沙。
潘元洪妻子王氏的供词是:她在出嫁前,即被陈孝仁引诱成奸,嫁与潘元洪后,因又与高宝辉有奸情,而渐与陈孝仁疏远。陈孝仁因此怀恨在心,在丈夫离家出走后,他探知高宝辉晚上又到她家与她幽会,便闯入她家,将高宝辉按入水缸溺死,并胁迫她一起把高宝辉尸体抬到溪边,扔进了溪中。
两人从此重修旧好。她丈夫获知高宝辉落水溺死后,从建阳回家,陈孝仁为同她作长久夫妻,又欲谋害她丈夫,因她不答应,陈孝仁一时恼怒,教唆高宝辉之兄高宝光捏词诬告。最后是以王氏供述定案,陈孝仁供认不讳,也按手印画押。
郭青螺阅毕这一案子,在案前剪背着双手踱来踱去,总觉着案子情节颇有可疑之处:原告说潘元洪是让妻子假意勾引高宝辉,然后又假装捉奸,将高宝辉溺死。可是既然高宝辉是犯奸被潘元洪溺死,潘杀死奸夫并不获罪,为何要躲逃呢?
据常理,一般都是本夫捉奸,哪有旧日情夫捉奸,杀死奸夫的?若陈孝仁是真凶,总要怕露出首尾,岂会仅因王氏不同意谋害本夫就反做见证,让高宝光诬告潘元洪?
世间只有淫妇与奸夫贪恋颠鸾倒凤之事而谋害本夫的,王氏既然犯奸又为何如此包庇丈夫?
郭青螺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清晨,风停雨止。一艘官船出了建宁府,沿溪逆流而上。午牌时分,这艘官船在建阳靠了岸。
从船头跳上岸的,是郭青螺和几位府衙差役。他此来是复查建阳这起奸杀案的。
用罢午饭,又饮了一盏茶,郭青螺便开始升堂提审案犯。
郭青螺首先审讯的是潘元洪妻子王氏。王氏坚执前供,仍一口咬定是陈孝仁害了高宝辉。
接着提审陈孝仁。郭青螺一看陈孝仁那样子,便知是用过严刑了,严刑之下,有几人不被屈打成招?但陈孝仁并不喊冤,没有推翻前供。
建阳距麻沙镇,约有五十里。郭青螺到时即吩咐彭公达差人传潘元洪到衙对理。第二天上午已牌时分,潘元洪被差役带进了县衙。潘元洪的供词和以前完全一样,也未露出什么破绽。
这就蹊跷了。郭青螺暗自思忖:陈孝仁确是真凶?他害死人后,不怕露了行藏,竟会反咬他人一口?如果他杀人已被人怀疑,反诬他人尚在情理,可一点痕迹未露,他岂会如此愚蠢?
郭青螺如此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条妙计来,他有些得意:哼!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经此试,真的假的都会现出原形。
“为奸凶、淫妇准备一席酒菜。”郭青螺此语一出,把彭公达和在旁的数位县衙差役惊得目瞪口呆。
彭公达不知这府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问道:“卑职不知郭大人此举是何用意?”
郭青螺含笑不语。
过了一会,酒菜准备好了,郭青螺让差役端放在一个空房间里,又命两位差役分别去男监、女监房中提陈孝仁、王氏。
陈、王氏房中一桌酒席,不免惊讶。
两位差役按郭青螺吩咐,解释道,“陈老明日就要解往府城大牢,我们牢头念你没少孝敬,特意准备这桌酒席,为你送行。你与王氏虽犯奸罪,但毕竟欢爱一场,我们牢头特意让王氏来陪你,请开怀畅饮,叙叙旧情吧。”言罢,两位差役一起离去。
陈孝仁、王氏入监后,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对牢头、禁子们确实没少孝敬。听了两位差役的解释,陈,王不疑有诈,心里都觉着那牢头还有点人情味,各自在座位上坐下了。
四周没有一人,两人隔桌而坐,一坐下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理起来:“世上最毒妇人心。那高宝辉本是你丈夫所杀,你为何要血口喷人,嫁祸于我,说是我杀的,还诬告说我要谋杀你丈夫,把我往黄泉路上推,害得我坐牢,挨板子,还要掉脑袋?”
“我血口喷人?先是你不仁,后才是我不仁。高宝辉是我丈夫害的、不假,可是,如果你不向高宝辉说破,让他去告我们,此事有谁知?此事有谁晓?只许你把我们往阎王殿上送,就不许我把你往黄泉路上推?脑袋搬家是你自己找的,活该倒霉!”
“你这个淫妇,今日我栽倒在你手里,但你也有到阴曹地府那一天,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罢罢罢,你别拿大奶子吓唬小孩了。阳间是男人的天下,阴间是女人的天下,在阳间你尚斗不过我,到阴间还想和我较量?看我不把你的吊塞到你嘴里。”
二人正声音越来越大地争吵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郭青螺闪身而进。
刹那间,陈孝仁喜出望外,王氏惊恐失色。两人都猜到他们的争吵已被郭青螺听去了。
他们猜得不错,郭青螺就在隔壁窃听。两个房间只一板之隔,郭青螺双耳贴壁,听得一字不漏。
陈孝仁见郭青螺走进屋里,一惊一喜过后,马上起身跪下,叩头说道:“老爷在上!王氏自己已经说出真凶是他丈夫潘元洪,小的乞望老爷洗雪申冤。”
“为何大人审你时,你不喊冤不翻供?”
“小的本不是凶首,但奸出妇人口,小的有口难辩。再加上彭大尹严刑审讯,小的不堪其苦,只好诬服画招。大人复审此案,小的以为只是走走过场,小的被打怕了,怕翻不了案倒挨一顿打,所以没有喊冤翻供。”
郭青螺听完,转脸对嗒然若丧的王氏说道:“你们两人的争执,本官听得一清二楚。你倒打一耙,诬赖好人,已暴露无遗。你还有何话好说?”
王氏满面羞渐、低头不语。
郭青螺转身走出监房,来到堂上,告诉彭公达:“王氏在与陈孝仁争执中,已吐出真言,高宝辉是被潘元洪所杀,根本不是陈孝仁。”
彭公达这时才知郭青螺设下这桌酒席的用意,听说凶首不是陈孝仁,知道是自己断理错了案子,满面羞怯,只有对郭青螺赞不绝口:“郭大人断狱如神,卑职实在佩服。”
随后,王氏、潘元洪、陈孝仁三人先后被提到公案前跪下。
先审王氏,王氏知道继续狡赖实属枉然,只好如实招供。
再审潘元洪,潘元洪自知无法隐瞒真相,不得不承认是他溺死了高宝辉。
至此,潘元洪捉奸溺死高宝辉一案终于真相大白:
三个月前的一天,潘元洪风闻妻子与高宝辉通奸,便在二日下午早早回到家里,谎称店主差他去建阳买东西,明后天才能回来,然后便带上雨具,离家而去。
王氏信以为真,丈夫前脚走,她后脚便来到了高宝辉的杂货店。高宝辉听王氏说潘元洪当晚不回来,满心欢喜。当晚初更刚过,他便来到潘元洪家中。门是虚掩着的,高宝辉像是进了自己的家门,门一推便侧身走了进去。
潘元洪并未走远,已趁妻子去约会高宝辉时,偷偷回到家中,手里拿着棒子,躲藏在闲屋里。见高宝辉大模大样地进来了,闪身出来,抡起棒子便朝高宝辉头上打去。
高宝辉听到身后的声响,急忙转身察看动静,潘元洪的棒子此时正往下落,眼看就要打在他的头上。他赶紧一低头,身旁是水缸,头正好低落在水缸里。高宝辉虽躲过当头这一棒,但还未等他起身,播元洪说时迟那时快,扔下棒子,一手按住他的头,一手拎起他的腿,一用力便把他大头朝下按进了水缸。高宝辉就这样被溺死了。
就在这须臾之间,当潘元洪冲进内屋时,王氏已无影无踪。捉奸杀死奸夫本不获罪,但现在妻子不见了,他捉奸失去了证据,为何杀死高宝辉,可就有口辨不清了。即便官府信以为真,不予追究,高宝辉哥哥也不会放过自己。他如此想罢,也不久留,急忙打开后门逃走。
王氏当时就躲在床底,见丈夫已去,从床底爬出,来到外屋把高宝辉从水缸中拉出,见高已断气。为了避免丑事败露,王氏等了一个时辰,在二更时分,将高宝辉的尸体背出扔进了门前不远的溪水里。
次日,人们发现了高宝辉的尸体,还以为他是自己失足落水溺死了。高宝辉就这样因勾引他人之妻,把命搭进去了。
潘元洪逃走后,一夜之间便跑到了建阳。几天后,他在建阳“兴安”酒馆又找了一份跑堂的差事。两个月后,他的本家兄弟潘元武到酒馆吃酒,与潘元洪邂逅相遇。
“你失踪了两个多月,怎么竟在此做了跑堂?”潘元武见旁边无人,急争问道。
“潘元洪也不相瞒,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潘元武这才知道高宝辉是被潘元洪溺死的,当时就说:“没想到高宝辉是被你溺死的。他偷人妻子也确实该死。只是他的尸体是在溪里被人发现的,想必是嫂子做得手脚。你失踪后,嫂子改掉从前的轻浮,循规蹈矩,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潘元洪依了潘元武之言,一起回到麻沙镇。
王氏见丈夫归来,喜出望外,殷勤备至。潘元洪见妻子已悔改前非,又念及妻子为他掩盖了溺死高宝辉的真相,遂与王氏和好如初。
没想到一波乍平,一波又起。当晚,夫妻俩少不了要说些恩爱话。王氏表示了忏悔,潘元洪也表示了谅解和感激。
隔墙有耳。潘元洪的隔邻陈孝仁上厕所,见潘家还亮着灯,一想久别胜新婚,潘元洪夫妻两一定是在做床上事,便屏着呼吸,蹑着脚来到潘家房前,想饱饱眼福。他刚在窗前站定,王氏在屋里正说到她如何背出高宝辉尸体扔到溪中。陈孝仁听了个只字未漏。
陈孝仁对王氏早有非分之想,只是王氏与高宝辉有了奸情,不把他放在心上,使他成了一头热的烧火棍。他因此怀恨在心,想惩治王氏又找不到机会。没想到王氏这一次可犯他手上了。
次日一早,陈孝仁便来到高宝光家中,告知其弟死亡真相。
高宝光听说后,又惊又愤,但高宝辉是因奸被杀,按律,潘元洪杀之勿论。高宝光于是捏造事实,拉上陈孝仁,到县衙诬告。
潘元洪夫妻俩就这样被拘到了县衙。
而对彭公达的审讯,潘元洪一口咬定高宝辉被害前,他已因妻犯奸,愤而离家出走,直至咋日才回家中,对高宝辉之死,一无所知。个王氏痛恨陈孝仁揭露了她与高宝辉通奸,及丈夫捉奸溺死高宝辉的真情,见已抵赖不了,便故作恐惧,反咬了陈孝仁一口,一张利口把谎言编得天衣无缝。
彭公达颇觉有理。陈孝仁满身是嘴说不清,受刑不过,只好屈招。结果以犯奸并杀害另一奸夫,又欲谋害本夫,判绞刑。一个冤狱便这样形成了。
可喜的是,幸亏有郭青螺,窥破其中疑点,亲自复查,雪洗了陈孝仁蒙受的不白之冤,将其当堂开释。潘元洪杀死奸夫,按律勿论;王氏犯奸后,能痛改前非,回护亲夫,任由潘元洪处理。而夫妻俩早在此之前已重归于好。高宝光捏词诬告,则被拘到堂上,当堂答了五十荆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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