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书说:
这边和尚了然翘首以盼着秀英,真的是度日如年,一时没有消息。又过了两日,恰好有一个陈百户上京应策,回来路经柳州,住了客店,听闻得秀英之名,遂到其家欢愉,两下一相见,就十分火热爱恋。
正待步入正题,陈百户想倚财取乐,突然发现忘记了带银钱,遂对秀英说道:“不如等一会儿,我叫人把钱送来,委屈姑娘到敝人寓所一聚,可以乎?”秀英道:“也是可以得。”
那陈百户说罢遂出了门。径自回到寓所,叫身边小使取了二两银子,随即送到秀英家中。
鸨儿接了道:“现在家里有客在此整东,秀英姑娘一时间不得脱身,晚上一些再叫她前来便是了。”小使回家将此言回复了陈百户。百户只好在寓所等待。
且说秀英这边陪完酒上轿出门,一路里突然想到,此去正好经明通寺而过,不如先去会会了然,免得他挂念,然后呢再去到客店,去兑陈百户的嫖金,想来也是不迟。想定了,连忙与轿夫说了,加快速度,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然房头。
穿殿进屋,正好也无人知觉。了然一见秀英,满面堆下笑来,引进后房,命徒儿梵空打发了轿夫,摆下酒肴,两人对饮。
了然叙述分别后的相思之苦,是言语滔滔不绝,可秀英心中还惦记着收了百户的钱财,必须还要去陈家去留宿的,实在无意在此留连,忙催了然快些如此那般。明言告诉他自己还需去接客的。
了然心中只说秀英来了便是要宿夜歇息的,教她脱衣就寝,那知秀英想着要去应酬陈百户,觉得时间仓促,只愿与了然带衣而行事。
了然见她如此草率对待,心下极大的不快活起来,无奈只得草草完事。秀英起身告别,了然料想亦难挽留,醋意便生起来,心中更是忿忿不平,但也没有办法。
把秀英送出房去,帮忙唤轿夫,梵空接口说道:“我以为这位女施主要在此留宿的,所以把轿夫打发走了。”
秀英对了然道:“我那客人居住在西市街中,到此时己黄昏人静,路上料少行人,我一人独行实在不方便的,只有麻烦你送我到那里才好吧。”
了然只得勉强去送,路上问道:“你可记得旧年初遇时,叫我和尚心肝否?”秀英道:“倘有钱时,和尚便是心肝,倘若你没有了钱,心肝便不对和尚了”。
了然听闻大怒道:“我为你半年光景,费尽千金,事到如今,为何就说出这般绝情绝义的话来。”秀英道:“师父莫说小娘子我情薄,你出家人嫖妓,自然要陪用些银两的,难道这也会怪我哩。”
了然道:“就今日你来,也是我送了你五两银子的,难道就如此草草了事,怠慢我而重视他人。”
秀英道:“念我与你还是有些旧交情义,才来满足你的意思,若是换做别个,倘若我不来,难道还怕你上门取讨不成。”
了然听闻大怒,随手拿起路边一石块,照着妇人脑顶门一下,就一下把个美人儿打得呜呼哀哉死了。
恰好行凶的地方就在陈百户居住的客店门首,了然见秀英死了,慌忙的跑回寺中。连徒儿梵空也不与说知。
一夜过去,天明时,秀英的尸体惊动了地方邻里,由于恰好在客店门首。鸨儿闻知,马上报知官府。
府主差人将陈百户、客店主人吕小山一齐拿到府上问:“尔为朝廷命臣,饮酒宿娼,律有所禁。那店中有几人与你争妒,你是何人打死?”陈龙道:“并不曾接他店中来。也不与人争妒,不知何故打死在门首。”府主道:“天下百户也多,你不过在此经过,怎么鸨儿就知你是百户?”陈龙道:“只因久闻秀英之名,日间曾闯其门是实,并不曾接他来,后叫小使去送了银两,也一并报了百户的身份。”
府主道:“是了,你既闻知她名,想来蓄心已久,岂肯白放了她。”
鸨儿向前又道:“他朝晨进我家门念念不舍,到午后去的。”
府主疑心道:“他去了,可曾又来?”鸨儿道:“他去了,着一小使,送二两银子,还在此。”
府主道:二银子在此,还要抵赖。”
陈百户道:”银子是我送的。你家女儿是行步来的,还是坐轿来的,谁人送来的?我是一概的不知呀“
府主道:”你女儿怎生去的?“
鸨儿道:”因接他二两银子,恐怕失约,门首雇一乘遇路的轿儿抬去的。”
百户道:”那就明明见鬼了,昨晚上我实在是未见过的。”
店主吕小山禀道:”客店里人甚是嘈杂、店外尚有十余人同宿,岂无一人看见,况陈百户送他银子要嫖他,是有爱念之心的,怎么忍心又打死了她,其中应该是还有缘故。”
府主问鸨儿道:”那轿夫可认得的么?“
鸨儿道:”是过路的,其实不知。“
府主疑心,把百户责问了二十大板收监,遂成疑狱。
过了两月,巡按苏院出巡柳州,提起这件公案来审。审着审着,不料瞌睡起来,吩咐将人带回牢狱,自己退回私衙里安息。睡至五更,做了一梦,梦里到了一寺中,见壁上贴着八个字:
一目了然,何苦相思。
苏院长醒来,琢磨着这一梦。想道:“昨日正问陈百户这件疑狱,偏偏瞌睡起来,为何做此一梦?梦中道“一目了然,何苦相思”,是否就是案子的实情了。”
第二天,又将陈龙带出,遂判道:“百户不合宿娼,又不合妒杀,拟成死罪。”
百户有口难分,只得守死而已。
苏院巡礼事情已完,将要发牌,外府有一个同年的王进士来拜,相见后叙礼完毕,客套时忙问王进士暂居的寓所,王进士回复道:“晢居城西明通寺的了然和尚房内。
苏院突然听见了然二字,心下一惊,觉得好生奇怪,怀疑起来。
同年的王进士告别而去了,苏院长随即打轿跟往明通寺回访。
王进士自然就置办酒宴在明通寺大殿上等候。苏院长的轿子经过,见西廊壁上题两行字,写道:
但愿生从极乐国,免教今夜苦相思
见了题字,苏院长心里更是吃着一惊,心下沉吟半晌道:“僧名了然,莫非李秀英之死,是了然打死的么。”
到了房头,王进士出迎,分宾主坐下。叫了然进来,苏院见了问道:“和尚什么名字?”
王进士道:“这位僧家便是了然,素有戒行,吟得好诗。”
苏院听得了然吟得好诗,便道:“西廊壁上之诗,可是你做的么?”
了然叩头叫声不敢。
苏院假意道:“原来是个诗僧,倒失敬了。明日相请敝衙一谈,”
了然道:“不敢。”
门子禀道:“酒席已完,请二位老爷赴席。”苏院同了王进士,走到殿上。两房奏乐,送了上席,呈过戏文,王进士道:“成本的不过内中几出有趣,倒不若拣几出杂剧一演可好?”
苏院道:“绝好。”
王进士遂选择了几出苏东坡游赤壁的故事,一来取苏字与苏院姓同,二来取佛印禅师与东坡共乐,欲要了然明日到苏院衙中去,好生看待之意。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须臾演了一番,完了,戏班主把戏目又递给王进士挑拣。
王进士逊道:“这番该年兄拣了。”苏院取过戏本一看,拣了一出那《翠屏山》内海阁黎奸潘巧云的故事,与王进士拣得大不相合。
天色傍晚,酒席人散,送苏院上轿,两人客气一番各自回自家的寓所。两下不题。
欲知后事如何?敬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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