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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旅游博主,不算是大 V,但最近接到个活,酬劳给出了 30 万,把我兴奋坏了。
甲方邀我去体验一个文旅项目,为期 5 天,但要求对外极度保密。我欣然答应,当即着手准备签证和机票。
后来我到那里才明白,这 30 万等于是封口费。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Day 1
出机场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W 集团的员工热情接待了我。
W 集团是我的甲方金主,跨国外资公司,实力雄厚。
员工向我介绍,本次体验的文旅项目是一座观光岛,中英文正式名称保密,员工内部统一称其为「WD」。
上岛前,我被他们收走了所有电子设备和护照,然后上了一艘渡轮。
渡轮上还有几个人,看上去像其他博主,由于签过保密协议,我没去打听任何人的身份。
我们首先环岛半周,岛屿比之前想象中大很多,景色优美,植被茂盛,郁郁葱葱,尽收眼底。
船缓缓行进,海面上波光粼粼,在海风的吹拂下,我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船已经靠岸了。
下船后,两名员工驾驶着一辆七座 SUV,带我去岛上的酒店放东西。
这时我才注意到,船上的其他人并没有下来。我心想,他们或许只是坐渡轮观远景,并不上岛。
接待我的这两名员工始终都穿着黑色西服,身材发型都差不多,脸盲的我一开始差点没分清。
我问他们怎么称呼。他们说我的年龄比他们小,就叫他们「陈哥」「雷哥」吧。
通向酒店的车道修建得宽阔平整,一路上没见其他人。
十几分钟后,我们到了目的地。酒店外形很简约,看上去像是钢结构的,但离近一看,材质明显不是。
进到内部,大厅装饰简洁,不过很有品味。
从酒店的客房分布图上看,这里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我当时就有些疑惑——都已经如此完备了,早应该预热宣传了,怎么到现在还保密?
办完入住手续,我拖着行李箱去客房,陈哥雷哥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
大厅的 T 字走廊很长,走到一半,出人意料地,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从尽头闪了过去。
陈哥雷哥的反应很怪,他们表情异常紧张,朝大厅里的另外两个保安大喊:「那个人在这里!」。
但是他们自己却止步不追,就好像他们唯一目的只是看住我。
我问:「那人是谁?」
「精神病」「小偷。」
他们同时说出不一样的答案,然后互相看了一眼,陈哥支支吾吾解释说,那个女孩儿精神病发作从酒店偷拿东西躲了起来,已经抓她好久了。
「调监控看她的行踪不完了?」
「这里没有监控。」陈哥说。
「岛上的太阳能发电装置还没完全安装好。」雷哥补充道,「所以目前电器设备的应用很有限。」
说真的,我认为对于财大气粗的 W 集团来说,这个借口有些幼稚。
我的客房是座二层的小别墅,出门就是泳池,非常惬意。
进入别墅时我的行李箱不小心把墙纸磕了一块凹痕,露出了墙纸后的建材,我仔细看了下,质地很特别。我突然想起新闻上曾报道,w 集团用新型 3D 打印材料做测试,24 小时内造了 40 多间房子。这酒店客房应该也是用的这种材料。
陈哥雷哥住在我紧邻的别墅中,他们时不时出现在窗边,向我这边瞥来,好像在监视我一样,让我感到非常别扭。
但转念一想,报酬有 30 万,那还有什么不能忍?
我站在阳台上,眺望岛屿美景,看到远处有栋盒子形的建筑,周围很多守卫,机密重重的样子,但当时我并没多想。
天色渐暗,陈哥叫我去吃晚餐,说是篝火宴。
「雷哥呢。」我问。
「在房间里休息。」
我开玩笑地问:「你们两个是专门服务我的吗?怎么不见你们忙其他事?」
他冷冷地说:「别问太多。」
呃……
「篝火宴还有别人参加吗?」我转移了话题。
「当然。」
篝火晚宴在距离酒店不远的沙滩上举行。参加的人除去穿制服的员工外有十二个,其中很多是今天同一个渡轮上的乘客。我留意了一下,有的挺脸熟,应该是些小网红,但没有一个大 V。我很奇怪,他们既然肯花这么多钱请一些像我这样的小 V,为什么不请大 V 呢?大 V 的影响力可是几何倍数的增长啊。
晚餐非常丰盛,龙虾海蟹,烤肉精酿。
篝火燃起,把氛围烘托得十分到位。
我们尽兴吃喝,然后率性起舞,围绕着篝火跳了好久。
我酒喝得有点大,到最后只记得自己昂着头望着满天的星辰不停嘿嘿傻笑。
夜晚的海风吹拂过来,带着篝火的温暖,我醉倒在沙滩上,迷迷糊糊中我记得是陈哥把我背回了房间。
Day 2
早晨起来后,一点也感觉不出宿醉,我走上阳台,躺进藤椅,准备享受美好的一天,但立马发现对面别墅的窗口处,雷哥正朝我这边张望,这让我很不自在。
我不去看他,在脑中回想着昨晚做的怪梦。
梦里,我被人关进一座木屋,不让离开。
后来还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女孩从窗户爬进来吓我一跳,她不让我出声,然后躺在了房间的床底下,她非常漂亮,皮肤白嫩,我们聊天,聊了很多,但是醒来都忘了。
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片段是,女孩在我床下睡着时,我做了个无耻的事情,亲了下她的脸蛋……人在梦里,果然是不讲道德束缚的……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打开门,是雷哥,他说要带我去岛上几个景点。
我问,陈哥不去吗?
他说陈哥换班在睡觉。
看来他们这是要 24 小时盯着我……
他开车带我来到第一处景点,一个巨大的洞穴。
我们各自拿着一盏小型探照灯深入,里面怪石嶙峋,还有一些巨大的真菌样貌的东西。
「公司准备在这里通上电。」雷哥说,「到时候弄几组照灯,打上五颜六色的光,更好看。」
「那就跟国内的一些洞穴太像了。俗,且土。」我真心觉得还不如这样手持探照灯探险,更有特点。
不过说是这么说,真正在湿冷黑暗的洞穴里待了一会儿之后,我就觉得浑身寒气萦绕,极不舒服。
洞穴里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老鼠还是虫子的生物爬动的声音。这让我想起来看过的一本叫《血疫》的书,讲的是非洲埃博阿病毒的传播史,书中说埃博拉最初的起源就是一处山洞。这让我顿时毛骨悚然,觉得这山洞阴森可怖。
我催着雷哥赶紧结束这次的洞穴之旅,重新回归到阳光之下。
第二站我们来到了一处露天温泉,距离洞穴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温泉差不多有一百多平米大小,升腾着热气,我用手撩拨了一下,水温正合适。此时温泉里已经有四个昨天篝火宴上见过的人在里面泡澡,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雷哥建议说,先去第三站再回来泡温泉,因为第三站会比较累,回来泡澡舒服一下正好吃午饭。我同意了这个提议。
第三站是峡谷漂流。
由于道路还没修好,我们只能走着去。
一路上我总感觉树林里有悉悉簌簌的声响,我问雷哥:「这岛上没什么大型食肉动物吧?」
他说:「我只见过狗獾和黄鼠狼。」
我问:「这个岛一直是荒岛吗?之前有居民吗?」
他表情瞬间凝固,嘘了一声,示意我闭嘴。
我知道自己问了协议上不让问的东西,但是他们老是装神秘,实在让人很扫兴。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漂流的起始点。
一条小溪,溪边散落着五六个皮筏艇,用绳索系在木桩上,每个艇上配两根船桨和几件救生衣。
这里连个管理人员都没有,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我往上游走了几步,掬起一捧溪水喝,甘洌清凉。
雷哥将一个皮筏艇推进水中,然后站了进去,招呼我也过来。
好家伙,这都是自助式的?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坐进皮筏艇,穿上救生衣。
「你不穿吗?」我问。
「我水性好。」他说着解开了绳索,小艇慢悠悠离开了起始点。
最开始的一段水流很缓,我将手臂探入溪水中,感受着溪流划过肌肤的适意。
渐渐地,小艇速度开始加快,水流湍急起来。我平稳坐好,以防止骤然的激流加速。
突然,我看到岸边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但还没来及看清,它就隐没进树丛中。
我刚要跟雷哥说这件事,皮筏艇就突然一颠簸,我差点被甩出去,幸好及时稳住了平衡。
正在我感叹有惊无险的时候,小艇却直直朝着一块大石头撞去,我吓得失声叫喊起来。
眼看小艇就要撞上石头,水流却猛得一变方向,小艇拐向一边,刚好跟石头擦肩而过。
我看了眼雷哥,他镇定自若。
小艇继续加速,连过了好几个弯,我的心脏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种漂流可比过山车刺激。
过山车是按照规定好了的路线行驶,丝毫不差,安全性有保障,但漂流不一样,每次都会有变化,随时有失控翻船的可能性。
小艇的速度逐渐慢下来,水面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这时我背对着水流的方向,感概着冒险之旅终于要结束了。
可是雷哥说了一句话让我悚然心惊。「抓稳,要开始了。」
我扭头,看到不远处落差很大的跌水,魂飞魄散。
水流加速,我僵着身体,紧紧抓住皮划艇,小艇冲了过去,腾在空中,然后重重砸下,我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出,头扎进了水面,呛了一大口水。幸好雷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用力把我拽了回来。
我剧烈咳嗽起来,好大一会儿才停下。
水流再次平缓,我刚要感谢雷哥,突然看到前面一根绳子从水里绷起,横档在前面,绳子的中间系着一块粗大的树根。
雷哥脸色一变。「不好!」
我们的皮划艇狠狠撞上了树根,倾翻过去,我和雷哥都掉进水中。
我向雷哥呼救,但是他被一个卷头浪裹住,拖进了一处涡流。我一张嘴就呛到了水,气管火辣辣地疼,整个人扑腾了几下,就沉到了水里,连绝望的情绪都没来得及有。
这次,我经历了一个浅且长的梦。
梦中,我又身处在那个小木屋,床下的那个女孩儿跟我共度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互相倾述心事,但具体的内容却在醒来后全部忘记了。
睁眼,我躺在树林中间的一块空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全干透了。
我大声呼唤雷哥,但是没有人回应。
我有些担心他了,但仔细一想,这附近根本看不到溪水,我不可能顺水漂到这里,所以肯定是雷哥救了我,他现在应该是去找人帮忙了。
猝然,不远处的树丛间传来悉悉簌簌声,听上去像是体型不小的生物藏在树后。
定睛看去,我发现树叶间漏出了一抹白色,明显是衣袂一角。
我想起来在酒店里看到的一闪而过的白衣女人,顿时心里发毛。
「喂,我看到你了。」我壮胆喊道,「把偷的东西还回来吧,别躲了,在这个岛上你能躲到哪里?」
几秒后,那边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我没偷东西,你别听他们乱讲。」
声音很好听,有点台湾或福建那边的口音。
「那你干嘛躲着他们?」我问。
「是他们要抓我。」她说,「他们非说我知道了秘密。」
「一定是你签订了保密协定,但泄露了,人家要追究你法律责任。」
「没有。」她辩驳,「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说。」
我心想,搞笑,那你无缘无故的躲什么。「你先出来吧,在那里神神秘秘的怪吓人。」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怎么形容呢。
惊艳。
我第一次相信了短视频里那些开了美颜滤镜的五官精致的小姐姐在现实里是真实存在的。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你很眼熟。」。
她说:「我前段时间在做直播,你可能是刷到过我?」
「那看来咱们俩差不多,半红不红那种。」我心里卸下了一部分防备,但她看上去依然很紧张。
「你……没觉得这里……很奇怪吗?」她说。
「你是说这片地方?」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除了我身边一块带花纹的大断石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单是这里,是整座岛。」她表情严肃。
我摇摇头:「我昨天刚到,还没发现。」
她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对了!」我突然想到了雷哥,「我还有个同伴也落水了!」
「他死不了。」女孩儿斩钉截铁。
「确定?」
「嗯。」
「你是不是见到他了?」
「嗯。」
「你看见我们落水了?」我想起来漂流时瞥见的那个白色身影。
「嗯。」
「难道是你救的我们?」
「……我只救了你。」
「那他呢?!」
「他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
「因为这座小岛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她沉默了一会儿,刚要开口,突然就听到从另一头树林间传来了人声——
「松易!」
是雷哥,他在喊我的名字。
女孩儿一下慌张起来,然后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块,朝一颗大树的树干划了一下,刻下一个记号,她指着我身边的那块断石说:「想知道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这里,我告诉你。」
女孩儿转身要走。
我疑惑:「你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东躲西藏不危险吗?」
「他们才是危险!」女孩说着往树林深处走去,最后回头说了一句:「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你见到我了!求求你!」
「你叫什么?」我问。
「小音。」
她钻进树林里,身姿消失在枝叶间。
我无奈苦笑,遇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儿理应是一部爱情片的开始,却搞得像是警匪剧。
「松易!!」雷哥的声音越来越近,响彻树林。
「这里!」我高声喊道。
雷哥循着我的声音找了过来。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他张口就问。
「难道不是你把我救来的吗?」我装傻。
他看了看附近,没说话。
「你们这漂流安全性实在太差了,那半截树根怎么回事?这是要出人命的啊!」我厉声质问。
「你如实写进体验报告里就行。」他答非所问。
他带着我走回到了停车的地方,然后径直回了酒店。一路上我想套出点他关于这座岛的话来,但他守口如瓶,根本不上当。
下午的时候我想独自去附近溜达,结果出门就遇见了陈哥。
「你想去哪里?」他问。
「附近转转而已。」
「下次出门前必须提前通知我们。」他冷着脸说,「不然上面会算我失职的。」
他示意我前面走,自己则跟在我身后,像条紧盯猎物的猎犬。
我来到昨晚篝火宴的地点,沙滩上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干净的木材堆积在那里准备着下一次的狂欢。
这里仿佛跟我昨天刚到的时候一模一样,连海风都同样柔和。
晚上,我们去了一座小山丘上的观景台吃晚餐,人少了很多,总共只有 6 名访客。
官方提供的烤羊腿很香,啤酒也喝到尽兴。
其间我和另一名男访客在洗手间遇到,我故意装作醉醺醺的样子问:「老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岛有点奇怪。」
他也满含醉意地看了我一眼,说:「今天刚有这种感觉。」
「你觉得奇怪在哪里?」我追问。
「你说呢?」他反问。
我一时语塞。
他打了个酒嗝,说:「你想,这里风景宜人,适合居住,但却是座无人岛。」他压低声音,「你仔细想想,肯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我也压低声音。
「算了,咱们不方便交流太多。」他大概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摆了摆手走出了卫生间。
这天晚上,我依旧是醉到连路都走不直。
Day 3
真正察觉出这座岛的诡异就是在这天。
我醒来之后就觉得不对劲。
这次梦中女孩的脸跟小音有了几分神似。
当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白天见到了心仪的女孩,晚上把她的相貌代入到梦中很正常。但诡异的地方在于:我已经连续好多天梦到「同样」的场景了。
还是那个小木屋,陈设都没变。
这次梦中的情节有所发展,梦里女孩儿拥抱了我一下,然后跟我道别,从窗户翻了出去,她站在窗外,伸出一只手,指着屋内床下。我趴到床边一看,看到了一个图案,好像是个蘑菇。
起床后我去酒店里的餐厅吃自助早餐,遇见了昨晚跟我谈话那个人,他脸色不好看,明显昨晚休息得不好。
我跟他打招呼,他看到我,欲言又止。
取早点时,他故意凑到我身边。
「你还在这待几天?」他小声问。
「三天。」我如实说。
「我明天就走了。」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保重。」
他说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感到莫名其妙,拿了早餐坐到他旁边,但雷哥也跟了过来,这让我没办法开口细问,只能自顾自埋头吃饭。
吃过早点后,雷哥带着我去看了岛上的其他景点——
一潭蓝绿色的美丽池水,一颗被藤蔓缠绕的形状奇特的参天巨树,还有一艘触礁沉没的古船残骸等等。
这里面唯一让我眼前一亮的就是那艘古代沉船,它所在的位置在海拔较高处,说明这座岛屿在久远的岁月中不断升高。
路上我一直向雷哥抱怨,昨天没能泡上温泉很遗憾,希望现在能去泡一下解解乏。他看我念念不忘,立即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们来的很巧,一个人也没有。
我换上泡温泉的衣服,然后步入泉水中,浸泡进去,肌肤上轻略过微烫的触感,升腾的热气在眼前氤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闲舒的时光。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微微张开眼睛,斜眼看了看雷哥,他正坐在不远处的车里,并没有看向我这边。
我抬头望了望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
嗯,是时候了。
我悄悄从温泉出来,拿着衣物,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那里。
神奇的是,路好像刻在我脑里一样,我几乎是单凭直觉就准确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那块断岩独一无二很有辨识性,我确定没来错地方,但是小音昨天做标记的那刻树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正当我纳闷时,小音从树林里探出了头。
「就你一个人吗?」她问。
「现在是。」我向身后看了看,「再晚会儿就说不定了。」
她点点头。「跟我来。」
我跟在她身后,往海拔更高处走去。
她走得很急,但步伐轻盈,看上去相当熟悉地形。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
「一个你很可能有印象的地方。」她说。
一路上我不断跟她交谈,了解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小音并不是颜值主播,而是个技术宅,自小对网络感兴趣,自学了网络安全技术,平常把一些反黑客攻略分享给大家。她受邀于七天前来到这里,但三天前突然遭到 W 集团的监禁和虐待,找了个机会逃进了山林。
她的遭遇太过戏剧化,我半信半疑。
我问她现在要去哪里,她避而不谈,只是说「到了就知道了。」
几番试探之后,我故意停下脚步,佯装生气,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
她也停下,背对着我,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我以为她要发怒了,连忙说:「我可是块硬骨头,我不想做的事就算你拿枪逼着我也没辙。」
哪知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竟然双眸含泪,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哽咽着对我说:「求求你了。」
那一刻我知道了,世界上最强的武器,就是漂亮姑娘的眼泪。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跟着她来到了半山腰,这里散落着大量造型简陋的木屋,大概有三十个之多。
我向木屋的阳面看去,发现有条人工修建的小路,可供通车。
小音气喘嘘嘘,指着那些房子说:「你记得这里吗?」
我盯着它们,脑中闪过了几个画面,倏然间浑身寒毛直竖。
我记起来了。
这些木屋跟我这几天梦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等等,会不会是我坐渡轮环岛参观时,无意远望过它们,从而代入到了梦中?
不对,这些木屋深在密林中,海上根本看不到。
我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小音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进去,你会想起来更多。」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动脚步,跟着她走进了木屋。
从踏进木屋开始,我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我熟悉这脚下金红色花纹的编织地毯,身旁白色带暗纹的壁纸,尽头劣质雕花的木门,我记起了这里许许多多的细节,但更多的细节只有非常模糊的记忆。
我仿佛正行走在梦中。
「看样子,你已经记起来了。」小音说。
「我认得这里。」我还在震惊中,「这里跟我梦里的场景很像。」
「那我呢?」她转过脸看着我。
她的脸庞从我大脑中完全复苏,梦中的女孩无疑就是她。
「你也做了同样的梦?」我惊讶地问。
女孩儿郑重地点了下头。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我们去里面看看吧。」她走向走廊尽头的那扇木门。
门后,我的梦境和现实更加交叠在一起。
这里我太熟悉了,梦中我全程都呆在这个房间中。
小音期待地看向我,问:「还记得我在梦里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试图回忆,但发现根本无从忆起。「我们说过很多话,但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失落。
「抱歉。」我说。
「这不怪你,我对梦里细节的缺失也很多。」她在房中走动,脚下的地板发出咯吱声,「但你再努力想一下,有没有看到我把秘密藏在了哪里?」
「什么秘密?」
「应该是一本书,或者一块牌匾之类的。」
我绞尽脑汁,但支离破碎的片段和混乱无序的画面根本组合不起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我放弃了回忆,转而问她:「小音,你的梦是什么样的?」
「我被关在这座木屋里,但是又离开了,然后发现了某个秘密。」她努力回想中,「后来,有人抓我,我就又潜回这里,然后遇见了你,我们聊了很多。再后来,我再次离开这里,却被人抓住了,之后……我就完全没了记忆。」
她的叙述也相当混乱,听得出她现在内心的迷茫。
忽然,我想起来,梦里她离开房间时曾指向一个地方。
「床下!」
我快步到床前,俯身看去,床下并没有东西。我抓住床边,用力把床推移开,床下的地板之前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现在可以明显看到一个蘑菇的形状,中间歪歪扭扭写着两个英文字母。
「WD……」我小声念了出来,「是这个岛的代称。」
小音脸上的凝重一下子绽放开。「想起来了,这是我在梦里刻下的!」
她仔细端详着这些刻痕。
「但是……我为什么会刻这个?」她轻声自问,「不对,我好像不止刻过这两个字母。」
我们在房间里四处查看,这里的陈设一目了然,没有地方能藏所谓的「秘密」。
我提议说:「我们与其回忆梦境,不如回忆现实。你告诉我实话,他们为什么要关你禁闭,为什么要虐待你?」
「我真的不知道。」她语气坦诚,「从几天前开始,他们就把我关在酒店里不让我外出,还说轮渡坏了,暂时出不去岛。
「可是我看到有新的访客陆续到来,这证明他们在撒谎。我提出了抗议,哪知他们的态度变得更恶劣了。
「我想逃出去求助,但一个员工把我粗暴地胁迫到一辆车上,不知想带我去哪里。
「在车上我看准时机反抗,导致了车祸,那个员工当场就被一根断裂的树枝刺穿了心脏……
「我非常害怕,躲了起来。他们出动了很多人找我,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
「后来,我偷偷潜回酒店,想向人求助,然后我发现……」
她的嘴唇翕动着,两手紧紧拽住衣角。
「我发现,那名死掉的员工,竟然还活着……不,是非常健康地活着,而且我身上的伤,也全都恢复了……」
虽然她除了恐惧外,看不出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但如果不是我连续经历了这几天的怪梦的话,我一定会把她当精神病。
她继续说:「也正是在那天,我看到了你。我觉得你非常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这种感觉。」我说。
「我再次躲了起来,由于疲惫,很快入睡,在梦里,我又梦到了你,这次,我确定这座岛没那么简单。
「于是,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你们漂流时,制作了一个障碍物……」
「什么!」我打断了他,「那天是你把皮筏艇弄翻的?」
「嗯。」
「你害我差点死掉!」
「不会的。」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胁迫我上车的那个人,他被刺穿过心脏却还活着。」
「雷哥?!」我惊诧。
「不只是他,这岛上的人,应该都不会死。」
我不寒而栗。
难道,这里是座鬼岛?
而我们的灵魂要被禁锢在岛上,永远无法离开?
突然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由远及近。
「快走!」她边说边拉着我朝门外跑去。
我们跑出木屋,躲在侧面墙壁边上,探头一望,只见几个 W 集团的员工从车上下来。
「所有屋子都搜一遍!」其中一个员工吩咐其他人。
小音趴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们分头走,明天老地点,我等你。」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机会脱身就不用去了。」
我说:「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身后木屋的走廊响起了脚步声。
她轻轻推了我一把。「快,再不走来不及了!」
我们一人一个方向,钻进了树林。
我往温泉方向跑去,半路遇见了雷哥。
「你去哪里了!!」他怒声呵斥。
「我想在附近走走,结果迷了路。」我心虚地说。
「迷路?」他狐疑地打量着我。
「对,我看你好像睡着了就没叫你,然后自己……嗯……」我越解释声音越小。
雷哥看着我,目光中竟然流露出凶狠的恶意。
他深呼吸一口,似乎在压抑怒火。「走吧,回去。」
「好。」我跟在他身后,乖得像只小羊。
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停住。
「你走前面。」他说。
经过跟小音约定的地点时,我又仔细看了眼附近的树,所有的树皮上都没有被刻下记号……
「喂,在看什么?」雷哥问。
「没什么。」我随口答着,但不敢看他的眼睛。
Day 4
这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忆前一晚的梦,很无奈,依旧模糊凌乱。
我只记得梦中尝试从木屋逃出,但是看守很严,最终以失败告终。
早上,陈哥送来餐点,同时告诉我,因为特殊原因,未来几天的活动都取消了,我剩下的日只能待在房间里。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名清洁员,他们仔仔细细将屋里清扫了一遍。其中一名清洁员在附身擦拭地板时,从上衣口袋中掉出一个白色小铁盒,他神色慌张地捡起来,然后用余光瞥了我一眼。
清扫完成后,他们站在餐厅门口看着我吃早餐。
我问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说,等我吃完饭还需要再打扫一遍餐桌。
这让我倍感莫名其妙。
除此之外,他们还派了另两名员工,专门守在我别墅外。我体会到了小音所说的被禁闭感。
一整个白天的无聊时光过后,夜幕降临。我在别墅的阳台上,看着外面或来或去的人们,更加确信了这种禁闭只针对于我一个人。
小音是对的。
这座小岛不正常,W 集团不正常。
现实中,砍在树上的那一刀,第二天就不见了痕迹;明明被树枝贯穿胸口的员工,第二天竟能毫发无损的出现。
相反,梦里刻下的痕迹醒来后却依然存在。
这些事情根本无法用常识逻辑来解释,难道我真的到了非人间的世界吗?
为了验证,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先损坏房间里某样东西,然后等待明天观察其是否有变化。
我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想摔碎,却发现瓶身是防摔的硬塑料,花朵也是假的,很难损坏。我干脆打开行李箱翻出瑞士军刀,在床头柜划了一刀。
这晚,我早早上床,闭上双眼,盼望着早日进入梦中。
Day 5
梦里,我被一群人拷问,他们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但我守口如瓶。
醒来后,我伸手摸向床头柜,昨天的划痕还在,这暂时打消了我一部分胡思乱想。
我开始担心起小音来,不知她昨天是否去了相约的地点?会不会一直在等我?
思前想后,我决定老实呆在房间中,等到出岛回国后,再第一时间报警。
门铃声响。我去开门,雷哥送来了早点,简单的三明治面包和牛奶。
我拿了早点走到客厅,边想事情边进食,慢悠悠吃完后,又回到门口。
猫下腰,向门口走廊一侧的壁纸看去。
记得刚来的第一天,行李箱将墙纸撞凹了一小块。
而现在,墙纸完好无损。
我顿时头皮发麻。
偏偏这个时候门铃声又响起,我猛地直起身来,差点失去平衡摔倒。
我打开门,那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员工走了进来。昨天此刻,他们也来过。我想,打扫卫生恐怕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全屋的清扫持续了半个小时,他们走后,我来到卧室阳台,向四周望去。我想当然地认为,我是小音逃离这座岛的唯一希望,所以她应该正躲藏在某处看着我。
哪知,我并没看到小音,却和对面别墅中的雷哥四目相对。
这种监视感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我想屏蔽掉他的视线,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屋子里没有窗帘。
夜幕低垂,终于熬过去了漫长的白天。
我躺在床上,等待着一场梦的来临。
这时,远远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走到阳台,只见一辆越野车正朝着我这边驶来,前照灯直射在我的别墅前。
它速度很快,颠簸着冲了过来。
「停下!!」守在别墅外的两名员工边喊边张开双臂,竟用肉身拦在车前。
可是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直撞上了妄图截停它的员工,他们被撞飞,硬生生砸在了别墅大门上。
砰砰。像是恶鬼的敲门声。
车刹住,小音从主驾驶室探出头,对着窗台上的我说:「快下来!我知道他们的秘密了!」
话音刚落,对面别墅里陈哥就冲了出来。
来不及走楼梯了!我直接从阳台跳到了车顶盖,一着急没站稳,脚崴了一下。
我从车顶翻下来,忍着脚痛,钻进了车里。小音调转方向盘,一脚油门加速。
突然,满脸凶相的陈哥出现在车前,车灯将他照得惨白。他直接扑了到了车前盖上,不断捶打着挡风玻璃。小音一个猛打方向,将他甩了出去,后脑勺重重砸在地面上,溅开一片血红,同时一个铁盒从他口袋摔出,里面的白色药丸散落一地。
小音没有丝毫停留,加速逃离了现场。
我惊魂未定,一声不吭。
小音说:「不用内疚,他们不会死。」
我畏怯地说:「他们难道是鬼吗?」。
小音突然声音哽咽:「现在的我比他们更像鬼……」
我看向她,惊讶发现她周身的轮廓竟有一种飘渺的不真实感。
「小音,你的身体……怎么会这样?」
「从昨天开始,我就成这样了……」她的泪水从眼底晕开。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崩溃的情绪,内心的害怕和绝望在我面前展露无遗。
她只是个女孩子,却承受了这么多东西,这着实让我心疼。
我宽慰她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一定能找出这座岛的秘密,然后逃出去。」
她用手背擦试着眼泪,说:「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你就都明白了。」
我们把车开到一处峭壁旁,用块石头压住了油门,让车掉下崖去。然后我们徒步进入丛林,走了很久之后,终于到达了——不,应该说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木屋。它是所有秘密的关键。
我们先躲进附近的树丛,确认没人后,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小音打亮从车里带下的手电筒,光线像利刃刺破黑暗,直直戳在走廊尽头的门上。
我们走过去推门而入。
「你躺进床底,向上看。」她把手电筒递给我,「秘密在床底板上。」
我按她说的平躺下来,扭动身子挤进床下,手电筒向上照亮床底板,上面有歪歪扭扭的刻字,语法不通,错字连篇,但是阅读起来不算费劲——
「这里是 W 集团某股东儿子负责 国外军方背景
岛上有不同于地球的真菌 或源自陨石 菌丝散布整岛 专门装置可测出
菌类可连接人类思想 引发嗜睡 进入和现实几无分辨的梦 模拟感觉食欲 醒来后忘记大部分
全岛人会入同一梦中
梦中会认为现实是梦 醒后忘记
菌类会复刻岛屿地貌 自然和人造物材质 与人类的主观印象结合 仿造出真实梦境
每次入梦 10 米范围外的部分事物会重置
出岛后 只会记得梦中的事 且永远受到影响
酒店盒子建筑 可向外通信 那有 WD 计划书 W 公司想通过梦影响和操纵人类思维
他们因此追杀我 我很怕
WD,Wakeful Dream 」
读完后,我震惊不已,这文字里有超乎想象的巨大信息量。
如果没猜错,这些文字是现实中的小音所写。
岛上的真菌附着在一切物体之上,包括我们的脑神经,它连接一切,塑造出梦中的独立世界……
我用手指触摸着床底板上的刻字凹痕,木质毛边轻轻扫刮着指尖,手电筒光亮里细小的尘埃浮动,我和小音的呼吸声在寂静黑暗的屋里起伏,窗外,虫鸣四起,真实无比。
Wakeful Dream ,清醒之梦。
W 集团,他们在真实世界之外又营了一个梦世界,所有来到这座岛的人等于分裂成两段人生,一个现实世界的自己,一个梦境世界的自己,这两个自己互相不记得对方的经历。
我从床下出来,对小音说:「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你说那些人不会死了。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只是梦醒了。再次入睡,他们又会回到这里。」
小音点点头望向窗外。
「如果我们的梦才是现实世界,那么……」我环视四周,「看来,我被他们囚禁在了这屋里,每天进行拷问。」
「你在现实中处境很危险。」她忧心忡忡,「所以我才冒险接你出来,告诉你真相。」
「谢谢你,但你更应该考虑一下你的处境。」我向窗户外看去,「他们发现你知道了秘密,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很担心现实中的自己。」她走到月光下,看着自己手,「这两天我一点梦的内容都记不起来了。」
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我看到她身体呈现了一种略微透明的状态,轮廓朦胧。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说道:「或许你已经找到了逃出这座岛的办法,正离这里越来越远,所以梦境中的自己才越来越淡薄。」
她听我这么一说,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希望,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她说:「我们在现实中,应该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了,因为……我记得你的笑容。」
我说:「我也记得你的笑容。就在这间屋子里,我们无话不谈。」
她点头,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已经卸下了防备,但很快,她又紧张起来。
「可是,在现实里,很可能是因为我躲进这屋里,才害你被卷进危险中。」她有些自责,「对不起。」
「没关系,这是他们的错误,用不着以此来苛责自己。再说,如果你能逃出去,那我就能获救。」
「如果我逃不出去呢?」
「那就必须想个方案,我们要把秘密传出岛外,这关乎我们的生命,也关乎更多人的未来。」
我们商议了很久,最终决定,要给现实中的我传达信息,告诉「他」必须自救,努力把真相传播出去,借助岛外的力量来救自己。
床底的刻字说,岛上只有盒子建筑那里能联系到岛外,因此第一步就是要在现实中去到那里。
「这岛地形复杂,极容易迷路。」小音发愁,「现实中的你一直在木屋里待着,并不知道酒店的具体位置,能找到的概率很低。」
她说的没错,虽然我此时对酒店位置无比熟悉,但回到现实中就会忘却。
我们要做的是让现实中的我知道梦中酒店的准确位置信息。
「从现实传递信息到我们现在的梦世界,只需要在现实物体上留下文字或图画即可。」小音说,「但是反过来,梦世界里对物体的任何改变都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传递信息会很难。」
「这是个无法达成的伪命题吗?」我感叹。
等等。
我想起陈哥和雷哥,他们能够在梦境中架构起组织,统一执行命令,并向上层负责,靠的是什么呢?
如果梦境向现实传递信息不顺畅,现实中的人又靠什么判断该下什么命令呢?
所以他们一定有向真实世界中的上司汇报工作的相应办法……
我仔细回想着关于他们的一切,突然,脑中划过一个想法——
「白色药丸!」我几乎喊了出来,但马上又警觉得压低了声音,「他们每人身上都带着一盒白色药丸,或许那个就是关键。」
小音也思索着,然后一下顿悟:「出车祸那天,雷哥的衣服口袋里也掉出过白色药丸,洒的满车厢都是。」
「既然真菌是通过模仿现实中的物体来塑造梦境世界,那说明现实中一定也有这个药。」我梳理着逻辑,「看来,只有吃了这个东西,这里才称得上是 Wakeful Dream。」
「走。」她果断地说,「我们得让现实中的你知道——吃了那个药丸就能记起梦里的事情!」
我们离开了木屋,徒步去到了一处小山谷。这里地形内凹,适合躲避他人视线。
小音找到了一处还算平坦的山岩,月光刚刚好能照到上面。
「帮我找个尖锐的东西。」她问。
我掏出了瑞士军刀给她,这是我逃出别墅时随手放进口袋的。
她在岩壁上画出了一副非常具象的图画,画中人穿着 wd 集团员工的服装,手中拿着一颗药丸,悬在张开的嘴前。
「看着这幅画。」她对我说,「不要走神,一定要印刻在你脑子里。」
我按她说的去做,一直盯着这幅画。
的确,只有刻意记忆,加深印象,不断输入,我才能在清醒之后想起这幅图画。
山谷风吹拂着我的衣衫,飞虫落在我的肌肤,但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专心致志盯着图画,心无旁骛。
两个小时后,小音说:「已经很久了,或许可以入睡试试了。」
「可我现在一点也不困,」我回应着,眼睛没有离开那副画。
小音拿起瑞士军刀,掰出最锋利的那把刺刀。
「我帮你。」
她说着将刀尖扎进了我的心口。
Day 6
我感觉自己浸泡在一片祥和之海中,犹如胎儿之于母体。
缓缓地,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昨天的山谷中,天色未亮。我试着回忆梦境,脑里却空白一片。
起身之后,那种祥和感顿时消散不见。小音没在附近,我只感到孤独和湿冷。
我看向胸口,没有伤口和血迹,看来再次进入梦境果真是会「复活」的。
我朝山谷外走去,刚拐了个弯就看到小音坐在一根横倒的树干上,左手边放了很多野果。
她看到我,挥动着手臂。「怎么样,顺利吗?」
我摇头。「几乎一点也回忆不起来,比前几天还差劲。」
她有些失落,但马上转移了话题,指着手边的野果说,微笑着说:「过来吃点吧,虽然这里不是现实,但我们依然可以品尝美味。」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拿起一个野果放进口中,有些酸,但还算好吃。
露水潮湿了衣衫。天空上,启明星高悬。
我瞄了一眼小音,发现她的身体透明感又加重了。
我刚想开口安慰她,头却突然剧痛起来,如子弹贯穿了颅骨,我痛得差点翻倒在地。
小音第一时间搀扶住我。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我浑身颤抖,各种回忆的画面不断在脑中翻涌,种种片段在衔接拼凑。
几分钟后,这种状态渐渐平息。
我抬起头来,喃喃地说:「我想起来了。」
是的,我终于想起来了,真实世界里我来岛后的经历。
关于事实,关于阴谋,关于……
「告诉我。」小音把手掌放在我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期待。
好的,小音。关于你在现实世界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你受邀来到这座岛后的某天,负责看守你的员工突然跟其他多名员工起了冲突,他被打昏带进了树林。
好奇心驱使你趁乱跑出木屋,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了一些谈话。
他们叫那名员工是「叛徒」,「特工」,「泄密者」,而后那名员工竟然被杀害在了树林中。
你吓得逃走,却迷失在森林里,鬼使神差来到了一座酒店。
这座酒店和连续几天出现在你梦中的那座几乎一模一样。
震惊之余,你做了一个错误(抑或是正确)的决定,你走向梦中那座森严守卫的盒子建筑。现在,那里仅有数名守卫。
你利用其中一名守卫昏昏入睡时的空档进入了建筑。
那里有一台可与外界联通的电脑。你用擅长的黑客技术解开了电脑的密码,一份保密文档展现在你眼前。
文档详细讲述了陨石真菌让人瞠目结舌的种种特性,以及 W 集团卑鄙的反人类阴谋:
他们妄图通过陨石真菌连接人类梦境,操纵人的潜意识,从而达到控制人类社会运转的目的。
这座岛不会对公众开放,只会通过邀请制让精英或有影响力的人参访,趁机让真菌传播进他们体内。
真菌的携带者即便出岛,无论走到哪里,他的梦境永远会受到影响。
看着那些拟邀请名单上一大串的当世名人,你明白了,自己只是前期的小战役,后面的这些人才是主战场,如若这些人的梦境和思想也受到了他们的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他们发现了你的闯入,惊慌中你侥幸逃出。
你想找别人帮忙,于是又返回了最初的木屋建筑群落。
由于受真菌影响,在岛上的人精神状态很衰弱,伴随注意力无法集中,嗜睡等症状,你找准机会避开看守,进入了其中一座木屋,遇见了我。
那是我到这座岛的第一天,在坐船环岛的时候,弥漫在空气中的菌丝就飘入我的肺部,繁衍生长,连接了我的神经网络,让我陷入昏睡梦境。
醒来后,我被带下船,关进了这座木屋。由于签了合同,我只能暂时忍受。
那天你翻窗而入,恳求我不要告诉别人你在这里,我以为这是 WD 项目的某个娱乐环节,于是配合着你,耐心等着接下来的情节发展。
你躲进床下,我戏谑地跟你聊起天来,但聊天的内容却让我愈发心惊。
你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我,随后几天我所做的梦也印证了你的话。
我知道,这不是我和你两个人的事情,这是关乎人类命运的一场战争。
我们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办,但结果毫无头绪。
可是,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动,他们的阴谋只会越来越接近成功。于是你在床底板留下刻字之后,再次孤身前去那栋建筑,我劝你不住。
你走之后的第二天,我很担心你,也尝试从木屋逃走,但被他们发现。他们审问我,但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我都一口咬定不认得你。
我一直等你,直到今天,我从现实中醒来,脑海里始终浮现出一副图案,花了好长时间我才领悟到,这或许是一种指引。
我拿出床下的石头——这是你来时带来的——藏在身后,趁着看守送餐时将他打晕,果然在他口袋里发现了和梦中图案里近似的药丸。我服下,随后梦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逐渐进入脑海。
我记起了酒店的位置,并立即前去,但无奈那里守卫增多,我根本无法进入。
而且,我逐渐清晰地意识到,不具备任何技术手段的我即便进去,也不可能破解开电脑的加密系统将信息发布出去的。
但我不能就此放弃,我决定把 W 集团的阴谋在刻在岛上的各个角落,期待有人可以看到。
我刻在了溶洞的一块奇石后,刻在了温泉的池壁上,刻在了古船遗骸的甲板,刻在了漂流皮筏艇的木浆,等等等等。
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看到,并将这信息公布于众。
最后,我还幸运地捡到一个玻璃瓶。我撕下一块衣料,咬破指尖,用最简短的描述写下了我的遭遇,然后封盖,用力扔向大海。
捡到了它的人啊,就算你把我的经历当成故事也罢,但请一定要将它转述给世人。
乌云能一时,但不会永远遮蔽太阳。
我对小音讲完了上述内容,她看着我,问:「然后呢?你最后躲在了哪里?」
我耸肩,说:「记忆只到此为止。」
小音回味地点了下头。「谢谢你。现实世界一定会因为你的坚持而改变。」
我笑了笑,指着山谷外:「走,事已至此,我们不妨去海边散散心吧。」
「好啊。」她笑颜如花。
我们走出山谷,来到海边,坐在一块礁石上。
天还未亮,漫天繁星。
星光下,一只海燕飞过。我说:「真羡慕它,那么自由自在。」
小音说:「也许很快我们也能重获自由。」
「一定会的。」我说完这句话,头却转向另一边,不敢去看她。
小音,对不起,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
我骗了你。我的记忆还有后续。
在现实中,我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他们把我带到了森林中的某处,指着一块有挖掘痕迹的土壤说,你的尸体被埋在这里。
那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你会呈现出透明状。
因为你已经死去了,梦中的你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菌丝还连接着你的大脑,在尸体没有彻底腐坏之前,你的思维还会继续停留。
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思维投影而已。
小音,你知道吗,最终我还是没有屈服,任凭他们怎么毒打拷问,我都没有说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我不能让你白白死去。
现实中,我的记忆停留在枪响的那个瞬间,我最终守住了我们的秘密。
「小音。」调整好情绪后,我看向她。她的身躯已几乎快消失了。
「怎么了?」她问。
「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讲吧。」
「你在我房间床下睡着的时候,我曾经偷偷亲了你一口。对不起。」
她一下害羞了,皱起了眉头,样子非常可爱。
我说:「如果我们脱险了,你就让我做你男朋友吧,好不好?」
她没说话,只是望向了远处的海平线。
知道吗小音,在你和我的木屋中独处时光中,我们聊了很多。
你说你之所以对网络感兴趣是因为你去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电脑高手。
你说我的声音像你的语文老师,那是你的情窦初开。
你说高中暗恋你的男孩你并不喜欢,但他对你太好了,你不知道怎么拒绝。
你说你曾去过最美丽的地方是瑞士,阿尔卑斯山上的夕阳美得让你落泪。
你说你最喜欢吃厦门的一家芒果沙冰,你说鼓浪屿上最美的客栈藏在不显眼的街巷。
你说你最大的遗憾是十年前的生日不该让你父亲坐那辆大巴回家。
长这么大,我好像从没跟一个女孩子聊过这么多天。
海浪在我们脚下拍打着,我轻轻牵上小音的手,她并没有拒绝。
我静静感受着生命最后的温存。
星空,海风,还有她。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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